第183节(2 / 2)

蛮后 白日上楼 2338 字 16天前

他文雅而优容,此时做这痛责之态,唱念俱佳,任谁看来,也不过是个为上忧心,为国痛惜的模样。

圣人冷冷地看着他,承袭至杨氏先祖的凤眸如阴鹜的鹰隼,欲择人而噬。

“孤确实没想到,你中山王,竟也是个狼子野心之人。容妃与孤道时,孤只当是梦话,幸好——”

话音还未落,方才还静止不动只是将群臣围拢的龙鳞卫们,刀剑齐出,锋锐之刃悉数对准了群臣,杨彻未反应过来,便被肩头压来的长枪给抵住,动弹不得了。

明华宫内一片死寂。

龙鳞卫历属圣人私兵,只听一人号令,圣人掷杯为号,看样子——今日容妃生辰宴,本身便是一场局。

他们这些人,不过都是陪演的棋子。

有些附和中山王两头不靠的小喽啰们不约而同地偃旗息鼓:蔫了。

杨彻唇角勾了勾,眼神诡异,圣人正觉不对,却听不知何处的一阵清脆击掌声,整齐的甲胄敲击声规律地从殿外一路往里,兵士蜂窝一般涌进红漆大门,盔甲上的黑羽在在显示:这是拱卫皇宫的羽林卫。

龙鳞卫为私兵,而羽林卫,却不专属一人,为整个杨氏服务,平日里都在外宫巡视,并不入内,此时却出现在这明华宫内——

有伏地大臣高呼:“清君侧,诛妖邪!”

羽林卫将龙鳞卫包饺子似的在外又包了一层,龙鳞卫刀剑对着群臣,而羽林卫刀剑,则对着羽林卫。

文官内胆气小些的,腿脚早已抖若筛糠,面无人色,生怕自己成了今日权力相轧的踏脚石,便是没眼色的,也都瞧出来了:

今日这情形,历朝历代,总有那么一两起,不论前朝的中冶门兵变,到今日的“后宫巫蛊之变”,只是不知,今日这一起,究竟是谁起的头了。

杨照居高临下地看去,发觉几个素来亲近的,从前的房太保、礼部侍郎,不甚亲近的户部侍郎,前老丈人,都在那高呼队列,心头登时一片彻冷。

容妃不过是寻常,可他们挑战的——却是他杨照的权威,圣人的颜面。

一股闷气直冲喉头,他猛地咳了一声,手掩住,李公公尖叫一声:“圣人咳血了!”

“中山王谋逆,尔等若欲追随,等同逆贼!”杨照摆袖甩开李德富的惊惶失措,一双黑眸冷冰冰地看着外围层层叠叠的甲士,“谋逆者,九族俱灭,阖族无存!”

羽林卫们噤声不语。

“常在喜!”

“穆琛!”

杨照每唤一人,那人都低下了头颅,不敢与那双凤眸相对。

“圣人为妖妃蛊惑,早已失了伦常,如今竟为了一届妖妃,欲将群臣屠戮于此,臣等再是忠义,尚有一家老小在养,圣人啊……”

有老臣流涕。

周围甲兵加身,御史右大夫荣科淮推搡不能,竟直接烈性地往廊柱上一撞,“嘭”一声清脆的响声,血溅朝堂,脑袋上破了个大洞,进气不及出气多,眼瞅着是不行了。

“妖妃当道,国将不国!”

又一老臣以头抢地,嚎声不绝。

情形愈演愈烈,杨照习以为常地往四周找寻谢道阳,希望他能出个主意,却发现此时他不知为何没在殿内,反倒是对上了杨彻近在眼前的眼睛。

这一双杏眼如无辜懵懂的小鹿,只是此时那些野心谋划不再遮掩,连同得意和嘲讽一同展露在他面前。

正当圣人怒不可遏间,外围一个年富力强的老臣不知怎么的与龙鳞卫起了冲突,那侍卫到底年轻,没敢动弹,却被反手一捣捣入了腹内,直接被开膛剖了腹。

便如滚水入油,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直接爆发了开来。

龙鳞卫内俱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儿郎,平日里吃住在一块,同袍之谊不比寻常,眼见兄弟不幸罹难,血色哄起了气性,朝臣们与龙鳞卫们竟当真起了冲突。

刀剑无眼,尤其这文臣居多的朝堂,武官们入宫宴时又早解下了随身佩剑,此时竟只得赤手空拳对付。

不一会,和睦的宫宴成了血溅的修罗场。

平日里出入必有无数拥簇的朝臣们,皆成了任人宰割的土鸡瓦狗,东倒西歪地躺倒在地。

羽林卫拔器相迎,与龙鳞卫站到一处,杨文栩站出来,护着自己一派朝臣围成一圈,与王右相那一处泾渭分明、遥遥相对地分列大殿两旁。

只可惜王氏那一派大多为笔杆子、嘴炮厉害的文弱书生,手无缚鸡之力,比不得杨宰辅那一派自小习武的勋贵,明显折损了许多,各个跟鹌鹑似的缩在角落。

这下一分,中间的圣人与他身前被押着的中山王便现出来了。

杨照大喝一声:“羽林卫再不停,孤便让中山王立刻血溅五步、人头落地!”

杨彻好笑地耸肩,伸手轻轻一拨,肩头方才还控得牢牢的武器便瞬间离开了,在杨照不可置信的眼神里,那眼神瞬间从得意化为无辜,轻声道:

“圣人,臣的脑袋……可是很值钱的。”

杨照蓦地瞪大眼睛,他怎么也想不到,自己身边最为倚重的侍卫,竟然早就被买通了。

前殿一片混乱,龙鳞卫与羽林卫战成一团,文臣们纷纷寻隐蔽处躲避,武官们也各自爱惜羽毛地抱团,显然极少有人肯当真为了金銮殿上那位豁得出去。

前朝的混乱也影响到了后殿。

冷兵器与甲胄之间的相击声,哀嚎与呵斥交织,苏令蛮顺手拉了一把惊慌失措跑过的一个宫婢道:

“前朝发生了何事?”

宫婢一身藕粉宫装,两个丫髻散乱一团,只知门头苍蝇似的乱窜,口中咯咯打起寒颤:“明华宫打,打起来了!”

“打起来了?谁与谁打?”苏令蛮捏着她不肯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