透过千里镜观测战场的杨婵缓缓睁大了眼睛,扶着船舷的手微微用力。
正前方已经被法器折腾得焦头烂额的妖怪们慌乱之中攥紧了武器。
十丈。
他们已经踏入了天将们法器的攻击范围。
一卷风刃正好朝着跑在前方的天兵袭去,跑在后面的天兵随手抛出了手镯。那手镯迅速化作直径一尺大小的金环,轻而易举地撕开了袭来的风刃。
“金刚琢?”角木蛟扶着船舷惊叫了出来。
几乎所有天将的目光都顺着角木蛟的视线望了过去。
杨婵缓缓掩住了唇。
五丈。
踏入了南天门法阵范围,一道金光从天而降,顷刻间散去两人身上的障眼法。
所有法器轰击都停止了。
或者说,所有的天将都怔住了。
不只是天将,就连正在溃退的妖军,连原地戍守的天兵也怔住了。
所有的喧嚣消声匿迹。
黑色蛟皮长靴放慢了脚步,一步步地走着。
整个战场都在这一刹定格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只剩下缓慢行进的两人。
杨婵掩着唇,喜极而泣。
片刻之后,缓过神来的妖军掀起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!
……
天牢中,天蓬呆呆地望着铁窗,聆听着欢呼声,抿着唇,怔怔地笑了。
“当妖也不比当神仙差啊。”他淡淡叹道。
那目光之中,有种绝望之后的豁达。
一旁的卷帘脸色铁青。
……
灵霄宝殿,御书房中,一位童子面无表情地说道:“仙娥风铃伪造老君信函,私放钦犯,又伙同妖猴大闹兜率宫,偷吃仙丹,盗取金刚琢,罪大恶极,还请陛下即刻下旨捉拿。”
玉帝面无表情地听着,笑了,啧啧长叹。
……
整个世界安静了。
阵前,猴子停下了脚步。
牛魔王穿越妖群,单膝跪地,双手奉上了金箍棒:“吾王万岁!”
“恭迎吾王归来!”所有的妖怪都重重地敲打胸甲,单膝跪地。
那浩浩荡荡的场面,如同扩散的黑色涟漪。
风徐徐地刮过,摇曳了月树的枝桠,掠过猴子的脸颊。
他静静地看着,盯着那金箍棒,背对着天军。
所有的天军都呆住了。
伸手接过了那柄足以号令万妖的权杖,猴子旁若无人地舞了两下,啧啧地笑了起来,转过身去重重一顿。
“打啊——!怎么不接着打?”他瞪大了眼睛咆哮道。
如同雷鸣般的声音瞬间横扫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。
整个天军战线猛地往后缩了缩。
“是……是美猴王……”
“他怎么又逃出来了?”
“不是说太上老君要拿他炼丹吗?”
风铃手握金刚琢站到了猴子身后。
李靖的眼角不禁抽动。
角木蛟面露惊恐。
哪吒一脸无奈地蹙眉。
所有的天兵都错愕了去。
“不打了?不打了吗?”猴子挑了挑眉,咧开嘴道:“不打我可走了。”
李靖缓缓地攥紧了拳头,所有的天军都咬紧了牙,却都不敢有所动作。
“我可真真地就走了。”猴子戏谑地笑了起来,一步步后退。
天军骇然,妖军欣喜。整个战场静悄悄地,没有人回答他,却有都怔怔地望着他。
猴子笑眯眯地瞧着李靖,伸手摆了摆。
妖军整个也随着他后退,缓缓地撤出南天门。
天军依旧立在原地不动。
当南天门外的阳光照亮他的眼眸之时,平地上,战舰上,天空中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。
……
兜率宫中,雀儿呆呆地坐着,聆听着下界的欢呼,眼泪一滴滴止不住地下落。
“怎么啦?不是每天都想着见他的吗?怎么现在反倒不提了?”老君轻声问道。
雀儿伸手拭去泪珠,拧着手绢低声道:“我又不是他要的那个‘她’,见不见,又有什么区别?”
“是与不是,真那么重要吗?”老君笑眯眯地反问道。
……
妖怪们迅速让开一条过道。
他撑开双手享受着自由的空气,一步步前行。
所到之处,一个个抛下武器跪下行礼。
“恭迎吾王!”
从五位妖王的身边走过,猴子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:“干得不错,我对你们有所改观了。”
“谢大王!”
九头虫也锤了捶胸口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单膝跪下,与他擦肩而过之时猴子一把拽住臂膀将他拉了起来。
“以前你可没这一套。”
九头虫尴尬地笑了笑。
吕六拐急匆匆地从战舰上奔下来,匐地叩拜:“吾王万岁,臣救驾来迟……”
“少废话!”猴子随手将他整个拎起。
短嘴飞身滑翔,稳稳地落到猴子身前单膝跪地:“恭迎吾王!”
“辛苦了。”猴子紧握着他的双肩将他搀起。
“恭迎吾王!恭迎吾王!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整个南天门外的妖军都在声嘶力竭的呼喊着。
穿越沸腾的大军,猴子带着核心干将一跃上了旗舰甲板,主殿门口的以素与黑子单膝跪下:“恭迎吾王归来。”
摆了摆手让他们起身,猴子整了整已经破损的衣冠,深深吸了口气,抿着嘴唇,绽开笑容。
推开门,一袭戎装的杨婵褪去了面纱迎面扑了过来,将他紧紧环抱。
“我以为你真的回不来了……”她将脸整个埋在猴子的胸前。
猴子低头拭去她眼角的泪珠道:“哪那么容易?不是说了我是不死之身吗?差不多一百年不见,辛苦你了。”
相对视着,许久,两人欣喜地笑了起来。
大殿外妖军的呼喊声还在继续,一波接一波,震慑天地,仿佛不断地在向天地宣告妖族的崛起。
一百多年了,总算熬到这一天了。
击败了天军,他们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。
一只只妖怪跪倒在南天门前,跪倒在甲板上,咆哮着,嘶吼着,喜极而泣。
李靖缓缓地走出南天门,呆呆地看着眼前震撼的场景,许久,无言。只能默默转身,离去。
……
凌霄宝殿,玉帝面无表情地端坐龙案前,凝视着空荡荡的殿堂,手反复揉搓着扳指,许久,同样无言。
天,真的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