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突然的举动让我有些发懵,当初我往流浪汉碗里扔十块钱动机其实很不纯粹,我要在卫生间里躲藏到地铁站锁门,流浪汉那个时候正好坐在离厕所不远的地方,我害怕他告发我,所以下意识的决定施些小恩小惠贿赂他一下,没想到被他误解了。
乘务员接过那张十元纸币,没有说话,目光落在了流浪汉身上,而接下来流浪汉的举动让我大跌眼镜,他从破旧的小碗里摸出一张又一张纸币递给乘务员,足足收下了十多张,乘务员才心满意足的收回目光。
“禄兴,我去查查你的名字,座位我来给你安排。”乘务员说完就朝十月二十七号车厢走去,流浪汉也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端着小碗坐回原位。
“阎王好见,小鬼难缠。”我朝着流浪汉拱手:“多谢老先生。”
这时候就算我是傻子也明白怎么回事了,这个流浪汉出手帮了我一次,虽然他这么做很可能是为了还我给他十块钱的因果,但是不管怎么说,在这辆诡异的列车上,他替我挡下了一次劫难。
流浪汉没有跟我说话,低垂着头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等到乘务员走远,我活动了下脖子,慢慢放松下来,用手肘碰了碰冯明龙:“刚才过去的那个乘务员看到了吧?你认不认识她?”
“我怎么可能认识?”冯明龙苦着脸:“老大,你就消停会儿吧,别再把什么东西召过来。”
“你这么说就不对了,我是在积极探索对方的破绽,难道你就心甘情愿被他们支配吗?”我不等冯明龙回答,又张口说道:“再问你个事,刚才帮我那位老先生你熟不熟悉?”
“老葛?我当然熟悉了,地铁站就是他的家,每天都跟他见面的。”
“那他人品如何?”我继续问道。
“老葛以前是老师,资助过贫困学生,家境还算不错。只不过娶了个混账老婆,背着他偷人,后来老葛心善,原谅了那个女人。结果等老葛退休没多长时间,他就被检查出癌症,那个女人死活要跟他离婚,最后在老葛最难的时候分走了他的房子。他膝下无子,又没有住的地方,付不起医药费,只能流浪等死。”冯明龙的语气很是沉重:“他住在地铁站里,我们看他可怜,有时候中午会给他匀一份工作餐,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,我们领导一直催着撵他走,害怕他最后死到我们站里。”
“这么说来,他是个大好人?”
“好人又能怎么样?好人就一定有好报?”冯明龙想了一会对我说道:“你有没有听过那句话,守法朝朝忧闷,强梁夜夜欢歌,损人利己骑马骡,正直公平挨饿。修桥补路瞎眼,杀人放火儿多,我到西天问我佛,佛说:我也没辙!”
我摇了摇头,看着流浪汉的那个破碗:“你说的也有道理,不过因果轮回,真正的对错谁也弄不明白,人活在世,只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。”
我不想跟冯明龙争辩,严格来说我也算不上好人,扫了一眼流浪汉,我正要再说些什么,远处过道,那个乘务员又一次朝我走来。
第432章 下一站
“禄兴?”乘务员站在我座位旁边,再三确定我的名字后,拿出一个黄色封皮本子,她在上面勾勾画画,过了很久才皱眉看向我:“我的确在名单上找到了你的名字,不过……”
她话没说完,我先是感到一惊,乘务员在乘客名单中找到了禄兴的名字,那岂不是说禄兴已经死了?
“不过什么?”我竖起耳朵,事关生死,我不敢放过乘务员的任何一句话。
“禄兴应该是在十月二十九日上车,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十月二十八号车厢?”乘务员挑起眉头,抱着黄色封皮的本子:“你真的叫做禄兴?”
“那还有假?这名字我都用了二三十年了。”
“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,名字融入血脉,镌刻于天命,就算重名,也不可能重命。如果你撒谎,我有很多方法可以验证出来,到那时你后悔都来不及。”
乘务员身上散发出极为危险的气息,我眼底隐藏着一抹担忧,但终究没有松口:“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,我就是禄兴。”
“如果你真是禄兴,本该在二十九号上车的人,怎么会提前登车?出现了什么疏漏吗?”乘务员自言自语,陷入沉思。
我趁热打铁开口说道:“毕竟我是在二十八日的最后几秒钟上车,而且在上车之前,我被一条血色狐狸追杀,那东西一看就不像是凡物,估计早就超脱了轮回,说不定它能够干扰秩序运转。”
“血色狐狸?”看到乘务员反复念叨着血狐,我估摸着自己可能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,赌对了一次,这诡异列车的乘务员在上一站应该也看到了血狐。
“十月二十八号的最后一秒你上了车,如此来看,确实有可能是因为血狐出现改变了一切。”乘务员说着说着面目就变得狰狞起来,五官小幅度移位,再加上那张苍白的脸,看起来很是渗人:“所以说,我讨厌那些挣脱了宿命,敢和天作对的东西。”
过了许久她才恢复原貌,五官归位,她将我从座位上抓起:“你的座位在十月二十九号车厢,跟我来吧,反正也快到站了。”
听见乘务员的最后一句话,我心跳砰然加速:“快到站了?这岂不是说我有了下车的机会?”
只要我逃出列车,直播任务就算完成,此次直播非常特殊,如果有的选择,我会立刻下车逃命。
不动声色的站起身,临走时我看了座位上剩余三人一眼,流浪汉老葛和刘忻低垂着头,一言不发,冯明龙则舒展腰肢,一副终于得救的神情。
“这个冯明龙,总感觉他有点与众不同。”事出反常必有妖,不过我现在自身难保,只要他不害我,我也不会去调查他。
离开座位,跟着乘务员没走出几步远,我就又停下了脚步,眼中露出一丝惊讶。
刘忻的座椅背后正好坐着她的父母,小饭馆的老板和老板娘并肩而坐,低头昏睡着,他们和自己的女儿之间只隔着一个椅子靠背。
肉眼看去几厘米的距离,实际上却好像天堑一般,双方都不曾知晓,任凭如何吵闹都无法引起对方的注意。
我想起刘忻刚才讲述的那些事情,坐在出租车里的女大学生,焦急的打着电话,不断催促司机加速,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,她手里还握着那个屏幕上满是裂痕的手机。
“她的电话应该一直都没有打通吧?”
我想要提醒一下刘忻,但是乘务员就在身边,对我严加看守,所以只好作罢。
跟随着乘务员,一路走到十月二十八号车厢末尾,感觉走了很长时间,这节车厢比我想象中长的多。
“在这等一会儿,马上就要到站了。”乘务员松开了抓着我胳膊的手,她的这个举动,让我心中夺门逃走的想法变得更加强烈。车门就在我面前,只要门开,我就冲出去,今天的直播就算是圆满结束了。
我和乘务员站在两节车厢相互连接的地方,她并没有察觉我的异常,拿着手中的黄皮本子不断勾画掉一个个名字,我站在一边悄悄用余光偷看。
“卢文昌、卢明、费晓、常菲菲、禄兴……”
她动作很快,当最后一个名字划去时,列车开始减速,透过窗户隐约能够看到外面的景象,不再是一片浓郁的黑暗,窗外面浮现出了模糊的建筑轮廓。
“到站了。”
没有任何广播提示,列车停稳,车门缓缓打开。
我喉结颤动,下意识的朝车门挪动,可是只迈出半步远,后背就仿佛被尖锥顶住死穴一般,完全僵硬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