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韦鸿烨原还想拦,但一听邵家来人了,他又缩回来了,真闹起来他脸上也不好看。只是转头看见把事搅黄的赵秉安,心里真是不爽的很。

“哼,世侄可真是好本事啊!”

赵秉安也不介意,道不同不相为谋,和韦鸿烨这种人他可以虚与委蛇,但不代表他要无底线的迎合。微微笑着,还是刚才的语调,“世叔,这酒还喝不喝?”

“要喝你喝,本侯爷没这个兴致!”韦鸿烨这一趟出来,好没捞着,反而受了一肚子气,瞧着身边的下人就来气,都是这个狗东西,出的什么馊主意,一脚踹过去,还是不痛快,又狠狠补上几脚,心里才算是舒服了些。随后也不管一旁赵秉安的脸色什么样,直接甩甩袖子走了。

赵秉安把地上的下人扶了起来,摇摇头叹了口气,也转身离开了。只是他绝对想不到,邵媛馨从没来过将军府,弯弯绕绕自己迷了路,她正在一个园子里探头找路,结果迎面撞上了从喜宴上出来的三哥。邵家三少爷可不是韦鸿烨,自家堂妹和堂弟还是分得清的,大惊失色之下直接把人塞进了回府的马车,给四婶送过去了。

第75章 少女心事

“给我跪下,你, 你不把你娘我气死就不算完是不是!”邵四夫人简直要晕厥过去了, 这孩子怎么这么大胆, 女扮男装, 真亏她想的出来,这里面真要是出一点差错,被赵家知道了,上门退婚都不是没可能。再说就算赵家大度不计较,外面那些夫人们会怎么想怎么说,众口烁金,邵家女郎的闺誉就没了。

“去, 把老爷的戒尺给我拿过来, 往日是我放纵了你, 今儿就好好给你长长记性,教教你何为妇德!”

“娘……”

“夫人,夫人息怒,这, 这孩子也没干什么, 再说不是三郎送回来了吗,你至于生这么大气吗?”邵文渊膝下就这么一女,又是双生子来的,打小千娇万宠,别说打了,那重话也没说几句, 再说他和小叔流连山水的时候也没少带这孩子充当小童子,夫人当时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。

他不说话还好,邵四夫人还忍得住,这会儿他不往旁边躲还上赶着往枪口撞,结果可想而知,邵四夫人直接炸了,对着他就是一顿狂喷。

“邵文渊你老糊涂了是不是,女儿家的闺誉多么重要你不知道啊,她让你带她出去你就照办啊,那她要上天摘星星你是不是还得给她架梯子,你这么大个人怎么就不懂人情世故呢。我,我简直要被你们爷俩气死。戒板呢?怎么还没拿来!”

下人被太太吼的心肝都发颤,乖乖,多少年都没见四太太发这么大火了,看来这次小姐是在劫难逃了。

邵四夫人这回是下定决心要把自家闺女给掰正了,手上用的劲不小,一尺下去,邵媛馨的手心就红了。

“过去你三天两头往叔祖那边跑,我掂量你年纪小,草庐里也没什么外人,就算了。从今以后,你一年内不准出门,安心在绣楼里给我绣嫁妆学礼仪,就是以后,这湖心草庐在你成婚之前也不能踏入半步!”

“娘!”

“啪!”又是一尺下去,瞧见小女儿疼的都瑟缩了一下,邵家四夫人心里也疼,可她现在不能心软,绷着脸肃声问,“记住了没有?”

“记,记住了……”

“馨儿,你别怪娘心狠,女儿家贵在自重,你这般作为,将来会被外人的口水淹死的,就是赵家,也不会接受如此,如此轻浮的女郎成为他家的儿媳,你可明白?”

邵媛馨委屈的很,她小时候随着爹娘在湖湘居住,那里民风开放,他爹常常带着一大批的弟子泛舟湖上或是登高望远,那时候她和哥哥便一左一右陪在父亲身边,见遍绮丽山水。可等她回到京城以后,那样自由自在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,后宅里的姐姐妹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连笑一笑都只能漏八颗牙,她简直都要被憋疯了。

后来爹爹看不下去了,便老带着她偷偷溜到叔祖那里,为掩人耳目,她便常常做青衣童子装扮,她在草庐里也不干什么,就是浇浇花草,散散步,偶尔她会在叔祖和父亲对弈的时候观战,有时候觉得无聊她就会去叔祖的小书坞里看书,也就是在那里,她第一次遇见赵秉安。当时她脑子里就一个念头,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看呢。她记得赵秉安那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云棉士子服,腰间栓着缎带,旁边挂了一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蝙蝠暖玉,头上扎的丝带在他身后随风飘扬,他背对着窗外的阳光,瞧见了她也没有什么诧异的表情,只是微微一笑,眼睛里好像含着漫天星河,整个人就仿佛是从《诗经》里走出来的人物,那时候她只望了一眼就羞得低下了头,心里又害怕又有些兴奋,攥破了书页都不知道,匆匆就跑了出去,也不顾他在身后打的招呼。

自那天后,她便时常缠着爹爹去草庐,每次去,她都躲在叔祖授课的地方偷看。他可真聪明,学得比哥哥们快多了。好几次赵秉安突然转头向窗外远眺的时候,她心就跳的特别快,既希望他发现又不想被他逮到。有时候她就故意杵在小书坞的门口,等着他进去的那一刻。可是除了他们见面的第一天,赵秉安再也没找她说过话。

那时候她不懂这是不是喜欢,只是遇到赵秉安不去草庐的时候,她就特别容易无聊,无聊到她把叔祖的小花圃都糟蹋的差不多了,可叔祖特别好,只是慈祥的笑,一句也没有责备她。

后来,她十二了,娘亲开始经常带着她出去做客,去草庐的时间就少了。有一天,她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过去,可惜赵秉安又没在,听说他要准备明年的春闱,已经很久不去了。她特别失落,刚打算走,叔祖拦住了她,问了一句,“安儿那孩子给我们小媛馨做夫郎怎么样?”

她当时是什么样的反应呢,哦,对了,她红透了脸庞甚至连脖子都觉得热热的,娘亲和她说过夫郎的意思,那是很亲近很亲近的人,也是一辈子最重要的人,她当时握着叔祖的手,鼓足勇气回了一句,“可以吗?”

叔祖温暖的掌心拍着她的手面,笑的特别开心,“为什么不可以呢,咱们小媛馨那么好,便宜那个臭小子了。”

后来他一路过关斩将,摘下了小三元,爹爹对他赞不绝口,这门婚事很快提上日程,那段日子她特别开心,总是忍不住笑出声来,姐妹们的打趣她也都受着,就当她们是羡慕好了。可是国子监那件事实在是把她吓坏了,伯父说要不是他力挽狂澜,作为负责大典的礼部侍郎,他们邵家可能就要遭逢大难了。当时整个邵家都疯狂运作了起来,无数人脉投进去救他,甚至叔祖为了他都踏进了最厌恶的皇宫。所幸最后他平安无事的出来了,可他再没去过草庐,她在那等不着他,这次听说他姐姐要成婚了,她想着这回总能现身了吧,她真的不是没有规矩,只是,只是想亲眼确认他还安好,远远瞧一眼她就回去了,结果没想到会遇到韦鸿烨那种小人,还差点带累他。

手心火辣辣的疼,邵媛馨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,“我明白了,以后再也不出去了,娘,你别生气了……”

唉,邵四夫人差点就心软了,可想想今天这险恶的情况,要再来上这么一回,这孩子就完了,“啪啪啪……”剩下的戒尺一连串的打下去,打着打着两母女便都哭了起来。

终于,邵四夫人把戒尺往地上一扔,哑声说着,“小姐幽闭一个月,绣楼里的婆子加倍,再让小姐出来,我就打断你们的腿,听见了吗?”

邵文渊从没见过温婉的妻子动这么大肝火,在旁边连话都不敢插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粗壮的婆子把自家闺女给带下去了,一群人的身影刚离开正院,他就听见身旁的夫人再次痛哭出声……

第76章 外甥

大朔隆宝三年冬,京城里头这几日大雪飘扬, 寻常百姓的小本买卖也基本都停了, 许多人家围坐炉前, 享受一年里难得的安逸时光。偌大的京城一改往日的喧嚣, 猛的沉寂了下来。

而在东城西北角的镇远将军府内,此时却是一片笑语欢腾的景象。

“都说外甥类舅,这话真真不错,你瞧瞧阿旦阿耒的眉眼,简直和你弟弟一模一样。哎哟,还朝着外祖母笑呢,你阿弟小时候也是这样, 逮谁朝谁笑。”蒋氏对眼前的两个小外孙是爱不释手, 要不是顾忌亲家, 真想抱回家去养。说来她也不是没有孙子,但一提起来就生气。当年大郎去滇城,柳氏那个女人好一番折腾,要不是她肚子里有块肉, 三爷夫妇早动手收拾她了。

六少爷当初急不可耐的想赴任, 甚至流露出了让柳氏将来带着孩子在京城等他的想法。柳氏能依才怪,单独留在京城,不仅可能留不住丈夫的心,还得天天在婆婆手底下讨生活,那种日子,不用想也知道有多悲惨。后来也不知她是怎么办到的, 反正三房的长孙比预产期早了半个月来到了世上,不过因为生产的时候出了些事故,不仅这孩子被太医诊出来体弱,就连柳氏也伤了根元,必须留在京城调养。

蒋氏当时听完太医的诊脉,差点想把柳氏掐死,她孙子做了什么孽,还没出生就因为他娘的蠢恶要受这样的罪。蒋氏当时直接把孩子抱回了玉函院,柳氏的辩解一句也不听。端屎擦尿,问诊喂药,亲手精心照顾了大半年,那孩子的身体才勉强能看。结果刚要给孩子定名的时候,赵秉宰来了一封信,信里没有明说,但意思很明确,他希望孩子能由自己夫妇来养育,并且希望年后三爷可以派人送柳氏母子到滇城陪他团圆。

蒋氏当时的脸色青到发白,不知是愤怒还是哀伤,她可以不管柳氏的死活,可孙子呢,才多一点的小人儿,将将学会翻身,去边城那么贫苦的地方,连他养身的药材都不见得凑得起,真要是……,那蒋氏接受不了。

最后还是三爷狠心,在三房婆媳俩争执僵持的那段时间,果断暗中派人把那对母子送走了,等蒋氏收到消息的时候,车队早就出了京城。

三爷不像自家夫人那般心软,柳氏所出的长孙明眼看着就是早夭之相,他不常去看那孩子就是不想日后伤心。现在借着大郎的口把孩子送走也好,不养在眼前,以后时间久了,真的到了生离死别的地步,夫人可能也不至于太伤心。

刚走的时候,蒋氏是惦记的不得了,三天两头就是一份信发过去,名贵的药材整车往那边拉,乳母丫鬟都备好了往边城送。结果没成想被柳氏狠狠打了脸,蒋氏派去滇城的下人不是以各种罪名被遣回,就是被发配到外衙做苦力。回来的不敢明着抱怨主子,但就寥寥几句话也足以挑起蒋氏的怒火了。自那以后,蒋氏的心就渐渐的冷了,药材照送,只是信就写得少了。

等镇远将军府传来二少奶奶的喜讯后,蒋氏的精力立马就转移到自家闺女的养胎大业上了。那段时间赵三爷在朝上碰见亲家都会特别不好意思,因为实在没见过像自家夫人那样天天往人家跑,就差在将军府支张床的岳母了。自家闺女也是,你在家娇气就算了,在婆家也不知道收敛点,天天要这个吃那个,要不是你相公脾气好,家里兄弟也算挺的住,看你婆婆容不容得下你。

赵秉安当时也被他姐吓了好大一跳,四个月的胎肚子能有寻常孕妇七个月大,虽然两个多月的时候太医已经确诊了是双胎,但他实在没想到这一胎会这么辛苦。有一段时间赵映姝孕吐特别严重,基本吃不下饭,就连赵秉安特意寻来的各地美食也没能让她多吃一口。赵映姝那段时间饿坏了,抱着肚子就对着姚二哭,哭得那叫一个凄惨,转过脸姚二就对着他娘他岳母哭,既心疼他媳妇受罪又担心肚子里的孩子饿出毛病来。最后还是魏氏,不知在哪淘来的偏方食谱,做成一道酸辣可口的翡翠萝卜,这才打开了赵映姝的胃口。

魏氏特别看重老二媳妇这一胎,不仅因为孙子的缘故,也是这个媳妇投她的缘法,对她的胃口。将军府嫡长一脉已经连续几代没有闺女降生了,她膝下也就两个光头蛋子,尤其老二,小时候见天惹祸偏偏性子还憨,她有时候都恨不得把这孩子塞进肚子里重生一遍。当初好不容易给他娶了媳妇,心里虽然很开心,自家傻儿子终于成家立业了,可也不是没有遗憾的,儿大了,就要走了,以后说不得就不爱听他们这些老人家说话了。

可老二成亲以后,魏氏才知道她是想多了。这哪是讨回来个媳妇,这明明娶了个娇气的大闺女啊。她家老二媳妇最会享受,西武院那个地方被几个嬷嬷打理的井井有条,她没事干,就爱赖在自己身旁说话。也不知道她那些消息都是哪听来的,东一家西一家的,听的多了自己就忍不住说上几句,娘俩在后院里拉着其他人家的家常(隐秘),很快距离就拉近了。

后来将军府最长出现的场景就是,魏氏在正堂里给下人分配差事,大儿媳王氏在旁边对着账簿,老二媳妇呢,老二媳妇要不就是在一边试吃什么新糕点,要么和丫鬟轻声谈着什么新花样。魏氏瞧着那鲜活的笑脸都不忍心说她。有一回,魏氏想让赵家陪嫁的下人负责府上膳房的采买,话头刚出,她大儿媳的脸色就变了,可那位正主偏偏还笑嘻嘻的,拉着她的袖子只说“母亲做主就是了,想挑人让鲁嬷嬷给您介绍,别找我啊,我不识几户的。”这丫头啊,自己要是不多看着护着些,非被人连皮带骨吞了不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