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这本该没什么的,但是和白一尘说话的那个人是乐栋,而乐栋对白一尘说的话,是劝白一尘和他分手。
乐栋是谁?
那是白一尘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,是他们共同的大学同学,是他们热恋那段时光的见证人,也是他抛下丢弃白一尘的目击者。
如果要问时亦南最怕见到谁,那么答案一定是乐栋。
他的卑鄙,他的自私,他的冷漠在乐栋面前全都无所遁形,乐栋的出现,就是在提醒着他他这个人到底是多么的薄情冷血,且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。
即使时亦南很不想承认,但乐栋在画室门口的那些话语就像一记警钟,狠狠响彻在他心头,回荡在他脑海里——他明明不舍得在夜里让白一尘画画,却让他一个人度过了无数个寒冷孤寂的夜晚;他明明知道白一尘的手指细腻好看,是天生握笔的画家,他却让他握着冰凉的刀具,在自己手腕上划下数刀绝望的伤口。
时亦南回南城之前,觉得他是爱白一尘的,也许没那么深,但还是爱的,可是现在时亦南自己也开始怀疑,他对白一尘的感情,真的算是爱吗?
还说什么“遇到你,一切都是值得的”。
这封他给白一尘写的情书,简直就是一个笑话——白一尘遇见他,或许就是白一尘这一生最不幸的事。
时亦南几乎无法呼吸,白一尘脸上现在的笑容就像是一把电锯,在剧鸣声中切割他的身体,他望着白一尘的脸,这一次怎么也笑不出了,他强撑着笑容,却比哭还要难看。
白一尘看见他的表情,眉梢一挑,有些骄矜地问他:“那你说是给我写的情书,现在脸色却那么难看,感觉你写的很不情愿。”
“还是你身体不舒服?”白一尘顿了顿,赶紧放下信封去摸时亦南的额头,摸到了一手凉汗。
时亦南轻轻握住他的手,把蛋糕放进他的手里,声音低哑得几乎完全变了个调子:“……是写给你的,但是现在,却不想让你看见了。”
“这句话写的不好,我……”时亦南顿住,喉结上下滑颤着,却再也无法往下继续说话了。
“我觉得写的挺好的啊。我要把它收起来,和你以前给我写的那些情书放在一起。”
说完,白一尘就催促他:“我们快回家去吧,我肚子饿了。”
“好。”时亦南努力压稳声音答应道,“那你先吃点蛋糕垫垫肚子吧。”
白一尘立刻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,由衷赞叹道:“真好吃。”
“你也尝尝。”
白一尘举着叉子,给时亦南喂了一口蛋糕。
浓郁丝滑的可可在舌尖化开,那甜蜜的味道几乎要融进人的心里,但是时亦南现在的心里却是一片苦涩——他这个傻逼,居然会觉得白一尘吃了甜食会开心一点。
甜食根本无法使人变得开心。
苦涩和痛楚悲哀却是天生相伴而来的。
在回别墅的路上,时亦南一直沉默着,白一尘坐在副驾驶上吃蛋糕倒是吃得很开心。
然而白一尘脸上的笑容却如同隆冬里的雪凝成的尖刃,唇角每一次扬起的角度,都是往时亦南心脏嫩肉狠狠捅去的刀锋。
胸腔中压抑的窒息和膨胀的情绪让时亦南很想大声叫喊着宣泄一下,但是他不能,因为那样会吓到白一尘,他就算要发泄,也必须得是在白一尘看不到的地方。
可能是今天他真的很不对劲,白一尘察觉到了他的异常,于车内寂静的气氛中忽然开口问他:“亦南,你今天真的没有遇到什么事吗?是不是心情不好,你今天很沉默。”
“没有。”时亦南马上笑了起来,掩饰道,“我只是在想公司的一些事——”
话音未尽,他们车前忽然猛地扑过来一个人,时亦南猛地一打方向盘,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,但好在没有撞到那个人。
可即便如此,那个人还是朝着地上一扑,抱着腿演技拙劣地哀嚎着:“哎哟……我的腿……你们撞到我了……”
“一尘,你有没有撞到哪?!”时亦南没有管他,而是看白一尘的情况。
白一尘系着安全带,根本就没什么事,再说他们的车速本来也不快,就是手上端着的蛋糕掉在裤子上了,抹了他一腿棕黑色的巧克力,他一边用纸擦着裤子,一边对时亦南说:“我没事,你快去看看他有没有怎么样?”
时亦南看他真的没事,这才打开车门下车。
躺在地上那人偷觑了眼时亦南,见他西装革履,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后马上嚎得更大声了,中气十足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受了什么伤,而时亦南就站在他面前皱眉冷冷地望着他。
杨孝和看着时亦南有些眼熟,但一时还是想不起他在哪见过这个人,而时亦南一直不开口配合他说话,杨孝和就只能主动道:“你撞了我,你得赔钱!”
“赔钱?”时亦南皱起眉,他今天心情实在不好,这个人又自己撞了过来,于是时亦南冷笑一声道,“我车上有行车记录仪,这里附近也有监控,需要调出来看看是我撞了你,还是你撞了我的车吗?”
杨孝和哪能想到时亦南居然会这么说,什么叫他撞了他的车?
他今天过来这里是为了堵白一尘的,那天白一尘明明承诺了会给他打钱,可是他一直等到今天也没收到钱。赌场那边他欠下的钱需要他尽快还上,他已经在这守了一天了,愣没看见白一尘的车过来,不得已之下,他只能选择一辆车碰瓷。
白一尘别墅这边住的有钱人可不少,而有钱人向来都是怕麻烦的,连白一尘这种算不上大富大贵的人都只是用钱打发他,那他在路上碰个瓷要点钱还不容易吗?他也不贪心,就要个一两万就行,这点钱对于有钱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?
可扬孝和选车没选好,偏偏撞上了时亦南的车。
他仰头望着时亦南,觉得这个眉骨锋利,眼神冷漠的男人真的很眼熟,他一看到他就不自觉的双腿打颤发怵,但是他太需要钱了,扬孝和咽了咽口水,说:“……就是你撞的我,难道不该赔钱吗?”
在车上擦巧克力和奶油的白一尘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,听了一会忽然发现那人的声音特别耳熟,把车窗一降朝外看去,顿时挑眉道:“哦,又是你啊。”
杨孝和听到白一尘的声音后转头看向他,在看清白一尘的脸后又看看时亦南,立刻就认出了时亦南是谁——就是那个当年带着一群人,追着他打了整整一年的男人,白一尘的男朋友。
第37章
那个时候的时亦南可狠毒了, 心情好就打他,心情不好也要带着人来揍他一顿, 都在夜里,叫他脸都看不清, 打人还用巧劲, 不至于骨折,却又偏偏折磨得他生不如死。而他就算报了警,那些警察看他前科太多,都不怎么想插手这事,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。
杨孝和被时亦南打怕了, 不得已之下只能选择离开南城去外地打工,后来有个人告诉他白一尘和时亦南分手了, 让他赶快回去找白一尘给他养老,他才又回到南城的。
而时亦南经白一尘这么一句话, 也马上就记起了这个中年男人是谁,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杨孝和, 还是因为杨孝和这几年来越来越苍老和邋遢了, 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, 还有着许多麻子似的老年斑,除了眼里的贪婪和无耻没变以外, 他已经和原来几乎判若两人了。